C.E 2016/4/14
譜不見了。
來回翻找了數十次後利威爾給了自己這個結論,說老實話這種情況很少見,應該說從來沒發生過,這很反常。
更令他不解的是,他竟會因此而焦躁難安,幾近偏執的尋找,樂譜以他為中心散亂一地,他也不明白是怎麼了,心臟如被掏空了一塊隱隱生疼,他像是斷了線的人偶脫力的躺倒在床,墨黑髮絲下的灰藍是那樣的空洞無神。
看了看慘白似己的天花板,他第一次覺得從窗外透出的月光是那樣的懾人,床頭早已步入午夜的時鐘,時針與秒針的短暫交會與摩擦,分分合合,利威爾終究還是忍無可忍起身就走出了房間。
起先只是緩慢的步行隨後便不自覺的越跑越快,像個即將溺水之人胡亂掙扎,近十年的夢魘緊密的糾纏他每一根的腦神經,密的見不得光的茂密森林,高速飛行所來回飄逸的黑白雙翼,長相驚懼的巨人,被啃食的人類淒厲尖叫逃竄,遍地的殘破屍體,絕望的紅染滿了整個視野,但到了夢的最後他看到的總會是一雙泫然欲泣的金色眼眸,每到夢醒時分所迎來的劇烈頭痛無情的向他侵襲而來,那感覺就像拿槍指著腦門連續不間斷的連續轟擊,上千隻螞蟻在腦內瘋狂噬咬,簡直生不如死。
等跑到舊琴房門前他已經虛脫的軟蹲在地,喘氣伴隨著猛烈咳嗽,甚至能在舌根嚐到點鐵銹味,只穿著件單薄白棉衫,身子止不住的瑟縮發抖,背脊被冷汗給浸透,卻不知是身冷還是心寒,蝴蝶骨微微拱起,如折翼般向深淵墜落。
令他緩過神來的是一串乾淨清澈的嗓音,深深的透入他的心湖,沉默無聲但溫潤柔順的泛起道道漣漪,他意外的平靜下來,近乎第一秒就聽出了這個旋律,廢話這是他做的曲子,那首『無名』之曲,那首讓他現在淪落到根本狼狽的曲子,他的柔軟,他的脆弱,他的空虛,他的痛。
一絲詭異的違和感像根弦將他拉緊,對,這首曲子並沒有詞,但在這扇門背後的人卻吟唱出了歌詞,重點是…完全聽不懂是哪一國的語言,聽起來有點像德文卻又有些差異,彷彿是跳脫於這個時間軸,千年以前甚至更早,流傳於古代的語言,已被世人所遺忘拋棄的時代。
他終究還是沒忍住的打開那扇門,原本陶醉於歌唱的聲線如剪斷的琴弦嘎然而止,突兀的靜默在兩者間蔓延開來,那身型纖細的背影在月白的逆光下顯的寂寥又格外堅強,少年緩緩的偏過頭,稚嫩跟成熟這兩個形容詞在他的臉上自相矛盾,看起來就像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十七、八歲少年,自己看起來都比他還老成許多,但令他無法移開視線的是那雙跟記憶裡如出一轍的金色眼瞳,如在夜空下綻放的煙花般燦爛,卻短暫易逝。
「這譜應該是您的吧。」
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這個如謎一般的少年,他用他纖細的手指隔著手帕將譜遞上前,我接下譜,不解的皺了眉。
「為何要使用敬語,而且為什麼你知道我有潔癖?」
面前的少年頓時愣了一下,我清晰的捕捉到他睫毛的輕微顫抖。
「只是碰巧罷了。」
他很快的回話,試著把他的動搖給隱藏起來。
「碰巧,是嗎。」
我緊盯著他臉上任何的細微反應,眨眼的頻率,瞳孔的收縮,呼吸的快慢,可能是太過露骨的視線盯得他不自在,他迫切的別開頭不再與我對視,邁開腳步準備離開。
「這詞是誰填的?」
於是我問了今晚最後一個問題,只見他轉過頭看了下我又看了下佇立在窗邊的鋼琴,但那處並沒有人。
「…是『舊琴房的鬼魅』喔。」
他勾起一抹悽慘的淺笑,說完了這極度詭譎的謬論,便轉身離去。
「老虎!老虎!
在夜之森林中熊熊燃燒,
是什麼樣的神手或天眼,
將你這威嚴的容姿鍛造?」
這段話語在走廊深處迴盪,在我的腦海掀起滔天巨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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